文 /野 巖
對於住房，我打小是吃過苦，受瞭罪的，常常做夢亦想住上美觀、寬敞、透亮、潔凈、寬松的住房，最好是客廳廚房臥室分明的宅子。越是渴望越是遙不可及，越是刻意追求越是渺茫，漸漸的，住上理想住宅的渴望變成瞭夢想，自已經成瞭追夢人。
我出生時，傢裡的住房頗為緊張，且房屋僅有三間，皆為低矮潮濕的土坯房，單個的一間做庫房，專放糧食和雜物，另兩間是通體，是廚房、客廳兼臥室。門口對面左側靠墻擺放簡易方桌條凳，算是客廳，專用待客，傢人吃飯休閑之用。朝裡橫向用土坯砌建一米高的大土炕，炕與墻的直角處砌一土爐，土爐靠炕側面開一方口直通炕的內膛，屋頂砌有煙爐，專抽出有火妒進入炕膛裡的煤煙，火爐既做飯取暖，又烘熱瞭土炕，將欠缺的煤資源價值發揮到瞭極致，為拮據的傢庭節省瞭不必要的開支。
住房的房屋窗戶皆小巧，且數量少，屋裡光線暗淡，大白天也很黯然。一傢七口人，晚上全睡在大土炕上，偶有親戚做客 留宿，須頭腳前後顛倒錯位睡著方可全部安睡，相互頗為擁擠，幾乎不留空隙，好在孩子磕睡多，倒頭即可入睡，不受擁擠呼嚕瞌牙的折磨。雖免受擁擠呼嚕瞌牙之苦，終究還是很難適應傢人集體共宿一炕的窘境，時刻想擁有自己 的私人空間，渴望住上寬敞房子的心情愈發迫切。對於大土炕唯獨難以忘卻的是它帶給我們的無限樂趣，每至夜晚，孩子們和衣在土炕上摔跤，翻跟頭，扳手腕 ，鬥雞，直玩到夜深星滿人困方歇息。逢上雨天雪天，孩子們圍坐在熱烘烘的土炕上玩紙牌，講故事，比賽背古詩小人書，歡笑不斷，吵囔不絕，玩困玩累玩鬧瞭側身便睡，不論時辰，不顧晝夜，極其任性。
房屋狹小而少，院落更小，且和大伯傢共處一院。房屋都東西修建擺佈，我傢坐南向北，大伯傢坐北向南，兩傢相向而對，院子寬不過五米，長不過十五米，呆在傢裡足不出戶皆可看到對方傢裡的一切。院子的西邊是騾圈和街門，騾子是兩傢的共有財產，街門共同出入管理。院子的東頭是旱廁，雞圈，豬圈，旱廁共用，各養瞭為數不多的雞豬，兩傢常因雞和雞蛋的丟失鬧矛盾，鬧不快，常打的雞狂飛亂嗚，罵聲震天。對罵時，各自呆在自傢房屋裡，抬高聲音隔窗隔門撕罵，起初是孩子對罵，後來孩子和大人一塊對罵，但從不走出房門在院子裡對罵，也從不發生打鬥，罵累喊困瞭各自休戰休息，當日見面互不問候互不打招呼，很是尷尬，過夜後次日又和好如初，喜笑顏開，互不計較。
兩傢在一小院處過三年，父親提出我們搬出小院另建住房的想法，母親，大伯欣然應允。在父親的主導和籌備下，我傢在大伯的屋後另建瞭一個小院，修建瞭四間住房，自此過上瞭獨傢獨院的生活。緣於傢境貧困，住房依舊緊張，結構佈局依舊老式，唯獨變化瞭的，是將廚房分割為單間，客廳、臥室依舊聯為一體，傢人依舊合睡大土炕。在我上小學四年級時，傢裡又修過一次房，共修瞭兩幢，一幢坐北向南，一幢坐東向西，各三間，還建瞭寬大的後院，將草房，羊圈豬圈雞圈圈集中擺佈在後院裡，實現瞭前院住人後院養畜的目標，生活方便極瞭。父親在前院建瞭不大的方形花圃，栽植瞭葡萄樹，大麗花，菊花，芍藥花，蘭花，還栽植瞭一棵杏樹一棵桃樹和兩棵松樹，每至夏秋時節，滿院花香濃鬱醉人。房屋增多寬敞瞭，但依舊睡大土炕，專用麥草桔廢柴烘炕取熱，幹凈省事瞭許多。
隨著大姐二姐小妹的出嫁和哥嫂的獨居，大土炕的空間越來越多，雖不再擁擠幹擾，仍舊感覺不自在不方便。父親在鄉鎮工作，留在傢裡的時間屈指可數，傢裡隻剩我和母親，大土炕尤為冷清，尤為空寂，尤為多餘，尤為誇張。每每夜裡，總睡不自在睡不踏實。閑暇裡也生過拆除大土炕換上木質床的想法，苦於年節期間姐妹外甥外甥女坐客無法安睡的現狀，先前拆除大土炕的想法隻好化作泡影。每年大多時間裡，大土炕僅是擺設，慢慢成瞭回憶。
最後一次建房時我已在縣城參加工作。當時村上要搞新農村建設，彎彎曲曲狹狹窄窄的村通要改成寬闊平坦筆直的標準化道路，分散的農傢小院要遷建至道路兩側，達到整齊劃一，美觀大方。我傢和大伯傢，還有多戶鄰居的住宅正巧占去瞭村道規劃的位置，經鄉村兩級幹部多次上門統一思想，父親拋開糾結，忍疼割愛拆除瞭新建不久的一院房屋。待村道開通後又在舊房址附近連著建瞭兩院磚木結構的新房，房屋都有前院和後院，還通上瞭自來水。但房屋裡依舊建起大土炕，沒用木床替代。後來，哥嫂分傢獨居，外甥外甥女相繼長大外出上學，到老傢老屋陪母親的子女愈發稀少，陪同的時間亦愈發短暫，母親頓覺大土炕太空寂太浪費，索性將大土炕拆除一半，改成小土炕。母親執意不換木床，說土炕睡著暖和踏實舒適，尤其腰椎舒坦不難受，土炕一直沿用至今。
我走出老傢步入縣城參加工作之初，是居無定所，當時很是自卑，很是慚愧，很是內疚。先是在縣城居民區一居民傢租單門單間居室居住，室內僅有一小生鐵材質的火爐，一架木板防震床，鋼管焊接的床架很是牢固堅硬結實，不愧防震床的美譽。我購置齊備被褥床上用品後算是有瞭棲身之所，入住停妥後還慶幸瞭一陣，慶幸單身狗終究有瞭自已獨居的窩巢。
可惜好景不長，慶幸匆匆變成瞭煩惱。租房的房主是退休老幹部，老爺老奶身體康健，唯耳朵不好使。我入住第一天，老爺便給我立下瞭居住的規矩:每天晚上須九點回屋休息，不得無時間觀念，過時不候不開街門；晚上隻許一人獨自出入，不得帶朋托友出入，更不得留宿別人，尤其不能看到女性的身影；早晨須七點起床洗漱，過早過時均不供應熱燒的洗臉水。因參加工作不久，廣泛結交朋友，幾乎每天早晚皆不能按時回屋歇息起床，天天違規違約，早上和晚上總被冷落，總挨訓斥。夜晚回屋，清晨睡醒總是忐忑不安，很不情願聽到房主冰冷的話語，很不情願看到房主冰冷的面孔，內心極其難受。一夜約朋友喝酒聊天，兩點才散場回歇，趕到租房的巷道，街門緊鎖，不停敲門，房主就是無任何回應，敲累敲困瞭索性翻墻進院入房歇息。次日，房主對我翻墻進院的違規舉止直直叨叨瞭半天才罷休。誠惶誠恐的居住過一月，便急不可耐的搬至單位單間宿舍居住，住宿條件有所好轉，單位辦公樓共三層，我住一樓宿舍，有床有辦公桌椅有暖氣，地面鋪水磨石，幹凈方便寬敞自在，住著，較為踏實舒心。
在單位單身宿舍居過兩個年頭，談瞭女朋友，直到婚期臨近，依舊未能買上心儀的婚房，依舊窩居在陰暗的單身宿舍裡。無奈之下，在同事朋友的幫助下，將單身宿舍佈置瞭新婚，置辦瞭簡約的衣櫃沙發，娶回瞭妻子，在單位單身宿舍過起瞭傢的日子。新婚之夜，我未因娶妻而高興，未因成婚而喜悅，辛酸一波又一波拍打著我的心房，欲感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傷痛直直折磨瞭一個月，我的心情也遭透到瞭極致，寢食不安，煩躁不止，體重嚴重下降，精神萎靡，神情恍惚。一夜難眠，獨步三樓樓頂打發鬱悶，視野一幢幢高樓林立，燈火通明，仿佛能聽到居民喜悅幸福的笑聲，但自已競樂不起來，反而愈發的傷痛悲戚。佇立良久，掃視過多遍林立的高樓，競尋不到屬於自已的傢的影子和位置，心想，現實中是沒瞭，有也隻是在夢裡。拖著疲憊困倦的身軀回至宿舍的傢裡，面對鏡中陌生的自已，淚水竟撲簌簌珠子般的流淌不止，那一夜，我感覺像度過瞭一年，很是漫長，漫長的競沒瞭邊界。
一年後，有瞭孩子，添瞭人數，依舊居住在宿舍裡生活，傢的面積照舊如初，照舊活動出入受阻不便，照舊無法給孩子騰出多餘的空間嬉鬧玩耍。面對天真稚氣活潑可愛的孩子，我感到瞭自已的卑微，感到瞭自已的無能，感到瞭自已的渺小，感到瞭前所未有的傷痛，孩子的微笑天天刺痛著我的心，仿佛能感受到汩汩流出的血液。自此，下定決心開始攢錢買房，買屬於自已空間的房子。平日子精打細算，壓縮開支，多吃蔬菜少吃肉，少添新衣多穿舊，不外出旅遊，不在飯館吃飯，蔬菜面粉植物油全厚著臉皮從嶽父傢索要，過瞭三年緊日子，手頭攢瞭點積蓄，硬著頭皮，硬著腰桿在縣城購買瞭兩居室的二手樓房，置辦瞭傢俱電器，裝修瞭裡外，算真正有瞭富於自已的傢，勉強躍入城裡人的行列，勉強過上瞭向往已久的城裡人的生活。
傢座落於縣城主幹道一側，整座樓坐西面東，南北走向，共六層，一層為商鋪，經營服飾，化妝品，金銀首飾，五金百貨，屬商業繁華區。令人很為頭痛的是房屋的取暖問題，客廳，臥室，廚房，衛生間皆安裝瞭約兩米長的組裝暖氣片，摸著燙手，室內溫度總升不高，呆在房間渾身發冷，很難舒適的坐在沙發上靜心品茶悠然的欣賞熱劇。白天夜晚回到傢，不能隨意脫瞭外套，有時競要披上棉衣裹上毛毯取暖。無奈之下，又在客廳，臥室，廚房，衛生間，陰陽臺分別安裝瞭大面積壁掛式鋁制暖氣片，又將臥室和陰陽臺的窗戶做瞭全新更換，密封性更強，保暖效果倍增，房屋頓時暖意融融，舒適至極。
房子是老式佈局，結構欠缺合理，臥室狹窄不寬闊，擺下一張雙人床空間已占去大半，床頭櫃無處安放，床邊的衣櫃難以打開，主臥室房門與衛生間房門正對著，且衛生間空間極其狹小，在有限的空間裡邊又橫著安放瞭浴缸，靠邊放下洗衣機，距馬桶不足半米，衛生間的小窗戶是固定的，僅能通光無法通氣，很為別扭。飯廳也極小，做有固定廚具櫃，全木質，復層木板間隔，極其笨拙。廚櫃皆安外開小門扇，關開不靈活，稍不留意，門扇上鑲嵌的玻璃便嘩嘩顫動，不免捏一把冷汗。名為飯廳，實則放不下飯桌，即使極小的飯桌也難擺放。陰陽臺是寬一米長七米的單獨通道，不放雜物嫌空蕩，放置雜物又顯雜亂礙眼，既便做做簡易伸展活動，腿腳胳膊也難得以伸展，生活著極為不便。
房屋隔音性能極差，外面的氣笛聲，人群吵鬧聲尤為清晰，常擾的夜不能寐。靠路邊的塵土尤其多尤其嗆人，窗玻璃和傢俱常覆上一層薄薄的浮塵，常拭不潔。有一年冬季，小區供熱鍋爐更換設備，十月份供暖時尚未竣工，新鍋爐建成投產供暖已至新年元旦。期間的房屋冷若冰窯，雖添加瞭加熱設備依舊無濟於事，夜間寒冷的難以入睡，好不容易進入睡眠，半夜又屢屢被寒冷襲醒，每至黃昏，便懼怕黑夜的光臨，近百個美好的夜晚競是苦苦熬過的。早晨起床，衛生間和廚房的水管全部結冰，水龍頭下結出長長的冰棱，心也冰冷冰冷的。無法洗漱喝水上衛生間，隻好每天買來足夠量的純凈水用液化氣灶燒開飲用洗漱，一日三餐盡在飯館解決。好在妻兒放寒假，皆打發到鄉下娘傢舒適過冬，留下自已獨守寒冷空寂的傢。煎熬至新年元旦，小區鍋妒俊工開始供暖，但傢裡的暖氣片依舊冰冷無熱度。找來管道維修工逐段排查，最終找到瞭問題的癥結。鍋爐房供熱管通至傢屬樓一樓入口處已凍實，便用噴燈分段噴燒融化，好在管路全為金屬材質，耐燒易化，從一樓分段噴燒融化通水，直直燒至六樓，封凍的管路疏通後，熱水開始循環，暖氣片漫漫加熱，室內逐漸暖和起來。一夜的功夫，廚房，衛生間結冰凍實的水管也融化通水，傢裡的起居房恢復正常，待室內氣溫回升，匆匆接回在鄉下嶽父傢避難的妻兒，傢裡頓時有瞭歡聲笑語，傢裡頓時溫暖瞭起來，收拾好陳設，打掃好衛生，時日已近年關。
一傢三口在沿街的這套住房居住瞭近十個年頭，妻子兒子都埋怨二手房設施破舊，結構佈局欠合理，噪音超大，嚴重影響一傢人的正常生活。在妻子兒子強烈換新房的呼聲中，當年斷然在縣城新區選定瞭設計合理，結構佈局科學，設施齊備，采光效果良好的南北坐向的三居室住房。選定樓層住房後即可按照先前的設計動工裝修，年底便竣工搬入新房。在賣去舊房時，將傢俱傢電全部贈送瞭買主，新房的傢俱電器生活用俱全新配置，給心高且極切盼望居住新房的妻子兒子極大的慰籍。
居住的新小區共有八幢居民樓，設施齊備，服務周到，生活便利，舒適至極。小區北側是新區生態公園 ，人工湖、休閑廣場、綠地公園、綠化帶、體育場館、酒店超市娛樂場所一應俱全，散步，活動，休閑，愜意舒適。隨著城鎮化建設步伐的加快，我傢所在的居民小區已成新區的中心地帶，商業發達，服務便利，交通暢達，現代城市氣息濃鬱，極其舒適，極其愜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