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鷗變壞瞭嗎？（隨筆）
作者 白清長
海鷗的形象原本是很好的。
每年的冬春之際，在雲南、在山東，在海埂大壩、翠湖岸邊，在青島棧橋、五四廣場，人們挈婦將雛，成群結隊，千裡奔波，為的是來此一睹萬鷗翔飛的壯景。
這一刻，白雲悠悠，湖光粼粼，鷗鳴嗷嗷,人聲鼎沸，鳥與人互動，人與鳥共歡，天地之間呈現出一種恢宏壯麗的生命律動，令人心潮澎湃、心曠神怡。
人們喜歡海鷗，是因為海鷗具有美好的文化意象。
海鷗潔白無瑕，體態優美，飛姿輕盈，翩然翱翔於天水之間，是純潔和自由的象征。
海鷗矯健敏捷，無所畏懼，暴風雨中如箭穿行，不因身小而氣餒，不因浪高而退縮，是勇敢、堅毅和頑強品質的象征。
海鷗天賦異稟，行蹤有常，具有特殊的感知能力，是航海人水情、天氣和方位的預警、預報、導航者，寓意安全、平安與和平。
因此，海鷗進入瞭人類文化的經典。
中國古典哲學名著《列子》和《莊子》中，各自講述瞭一則大致相同的寓言，通過海鷗與人由親變疏的故事，表達人與自然的相互關系，海鷗儼然作為瞭大自然的替身。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杜甫以鷗鳥自況，抒發孤苦飄零之情。“石湖也似西湖好，煩向蒼煙問白鷗”，范成大誇石湖借向白鷗做證。辛棄疾《水調歌頭·盟鷗》，願與鷗鷺為友，寄情於山水。故事來自於當代昆明翠湖的《老人與海鷗》，則編入部頒全國小學語文教材。
俄國19世紀末最傑出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傢、20世紀世界現代戲劇的奠基人契訶夫的戲劇作品《海鷗》，以海鷗寓意自由、幸福和愛情，並暗合著人物的命運。
當然，自然界中的海鷗，終究是禽獸，它的一些自然屬性並不廣為人知。其最遭人詬病的，一是空中拋屎，污撒萬物；二是搶奪搶劫，不避同類；三是倚強凌弱，攻擊小動物等等，因而有人說它是“流氓”“賊鳥”“惡鳥”。
平心而論，海鷗為瞭飛翔，必須減少能耗，減輕體重，故身體進化為隻有很短的泄殖腔，廢棄物必須也隻能隨時排出體外。鳥飛翔等同人的行走，天空就是它的路，漫漫長路沒有服務區，沒有廁所，你讓它怎麼辦？所有鳥都這樣，海鷗為何不能？再者，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本是叢林法則，海鷗以法則行事，何錯之有？難道人就一定做得很好嗎？
鳥的“好”與“壞”是基於人類的價值觀和利益觀來判斷的，對於海鷗來說，它們的行為隻是為瞭生存和繁衍。作為高緯度生物，人應該理性看待動物的行為，尊重其生存方式。
不過，一個值得關註的動向是，近個世紀以來，海鷗的性情出現瞭異常變化，確有群體“墮落”的可怕趨向。
海鷗本來以小魚、昆蟲、軟體動物、甲殼類以及蠕蟲、蠐螬為食，現在貓、狗、雞、兔甚至老鷹、海豹、鯨魚都上瞭它的食譜，或啄眼撕皮，或生吞活剝，觸目驚心。它本來是在海濱、沼澤、田野覓食，現在卻移民城市，飛街串巷搶食，連露宿街頭的流浪漢和居民垃圾箱也不放過。它本來隻是與同類或小動物搶食，現在嚴重越界，開始搶人手上的面包、香腸、冰淇淋、薯條，甚至英國《獨立報》曾有海鷗群偷酒喝醉落沙灘的報道。
得益於東方文明和智慧，來到中國生活的海鷗整體形象尚可，而在歐洲尤其在英國，海鷗已經到瞭肆無忌憚、無惡不作的地步，有媒體報道稱英國人快被海鷗“逼瘋瞭”。
是什麼讓海鷗變得如此貪婪和兇殘？
毫無疑問，是人類。
人類烘熱的地球，卻是海鷗的冰冷世界。隨著全球氣溫變暖，大量浮遊生物及以它們為食的魚類向更深更冷的水域遷移，而以淺水魚類為生的海鷗就越來越難以找到“傢常飯”瞭，它們不得不轉向內陸尋找新的口味。科學傢認為，這是海鷗變得越來越具有攻擊性以及對捕食其他鳥類和哺乳動物產生嗜好的大環境原因。
人類開疆拓土的豐功偉績，於海鷗則是一場災難。無法滿足的物資和精神的渴望，推動著人類無休止地開發和利用自然資源，大量的海洋建設和過度捕撈，侵占和破壞瞭海鷗的生存空間，它們隻得選擇絕地反擊。
人類自以為是的精神自娛，恰是對海鷗的不良教唆。海鷗智商很高，具有極強的觀察、學習和記憶能力。人們在海邊湖畔投喂海鷗的狂歡行為，給海鷗傳遞瞭“靠近人就有食吃”的強烈信號，久之而生依賴和惰性，遂逐漸失去捕食能力和天性，導致在野外無法生存。不僅如此，在眾人投喂、逗弄互動的過程中，海鷗學會瞭智取強攻的各種技巧，搶奪搶劫習性得到強化和提高。
民以食為天，鳥更甚焉。海鷗不是變壞瞭，它是為吃飯、為活命而抗爭。
自私和貪婪使得人類難以停下掠奪大自然的腳步。當人的聰明才智和科學技術足以在這個星球上為所欲為而不受制約的時候，人類的末日就到瞭。
所以，發展不是硬道理，和諧共生才是人間正道。
海洋是生命的搖籃、文明的源泉，也是地球上所有生物賴以生存的資源寶庫。海鳥在傳輸營養物質以及保持海洋生態系統物種多樣性方面居功至偉。
“天清江月白，心靜海鷗知”（李白）。還海鷗以一片生機勃勃的海洋世界，留住它那機智、優雅而又神秘的美好，我們每個人都應心有所期並付之行動。
作者簡介：
白清長，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邯鄲新時代采風團名譽團長。多篇散文獲省級一等獎，二等獎。攝影獲省級金獎。出版攝影集《捕風捉影》。
圖文來源 清長視界 作者 白清長
編發 師美素 常小靠
